“你这样的人,怎么会对桓宁有什么慈悲之心?”
青衣少女语气淡淡,却带着无尽的羞辱。辰南如破布一般,倒在地上,手指仍不甘心地握紧渊何。
“你在赌……你就不怕……”他大口大口地吐着血。
“是的,我在赌。”
其实也不是在赌,在姮媞说完话后,她已经模模糊糊有了意识,直到陆临挖魂,她才彻底清醒过来。
如果桓宁真的偷龙换凤,在那一刻,她就会毫不犹豫地杀死桓宁。
谢拂池的目光越过薄雾与鲜血,眸清如星,轻轻地说:“很幸运我赌赢了,而你也不是输给了我,而是败在你自己的执念里,你只在意自己的感受,一直在轻视人世间的感情。以前你在我手里已经上过一次当,现在却还是没有任何长进。”
辰南从未想过这样的结局,他目眦欲裂,却无可奈何。
“什么执念?”
他嘶哑地笑着,幽冷的目光转向魔尊,双手只能徒劳地攥紧渊何,手背青筋暴起,浑浊的眼球里布满血丝。
“你说的这么轻巧,若你的师尊,父母,朋友都死在这个人的手里,你还能坦然说出这种话吗?”
然而任凭他如何催动,渊何始终沉默。
他终于怒吼出声,“你不理解我,只是因为痛苦的人不是你!”
谢拂池抬手,雾气中的剑意附着在渊何之上,而她手中剑魂倏尔消散,出现在辰南面前。
剑魂一分为二,二分为四,瞬息化为无数把定玄剑。清鸿剑影明亮月色,照亮辰南浑浊的瞳孔,四面八方朝他投掷而去。
她说:“我的确不理解,但我知道你必须死。”
剑落。
在抵住辰南的那刻,却无端生出一面冰障,剑影无法再进分毫。
谢拂池回头,看向一直不曾出声的魔尊。
玄衣落落,时嬴垂下眼睫,低道:“他不能死,给我一点时间。”
辰南嘴角露出一丝得逞的笑意。
然而下一刻,他就愣住了。
魔尊朝他走来,掩在袖中的指尖迸现一缕银光。
辰南忽然意识到什么,嘶声道:“你疯了,九渊之力已经与我融为一体,难道你想……”
他的舌头寸寸断裂。
少年魔尊并没有多大的表情,他伸手点在辰南的额头,正要吸取他体内的力量。
下一瞬,他便怔住了。
渊何不知何时飞身而起,落在青衣少女的手中。
剑尖正抵住他的背脊,心脏的方向。
谢拂池面无表情地看着他:“辰南一死,渊何在手,天下怨气慢慢自会散去,你为何还要夺取力量?你想成为古神,好跟我争夺渊何对不对?”
“我很失望,你还是放不下仇怨。”
剑魂重现掌中,慢慢融进渊何之中。
嘹亮清狂的剑鸣长吟如龙,在所有魔族与神骑甲的耳畔回响,在无妄海的辽阔天地间回荡无休,让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,一生难忘。
凛厉光华在渊何上骤然迸发。
*
姬荀落于孤海之上时,只见原本充满赤霞之光的海面上风雨飘摇。
他心中满是担忧,飞身向山谷而来,抬头望向孤山,却忽然睁大眼睛——
渊何之剑,锋锐的,雪亮的,光彩夺目的,抵住了玄衣魔尊的身体。
握剑的手,修长白皙,没有一丝颤抖。
魔尊缓缓低下头,静默地好像已经没有了呼吸。
“为……为什么?”
谢拂池蜷了下手指,嗓音淡漠:“你现在还不知道我是定玄剑灵吗?我生来的使命,就是杀死你。”
“爱上我,可真是一种讽刺。”
时嬴手指颤抖起来,他微微动了下唇,“讽刺……”
的确呵。
她杀了他两次,他却依然像扑火的飞蛾,一次次扑过来。
她那么警惕的一个人,又怎么会相信魔尊的真心?
他闭上眼睛,心中空的可怕。
谢拂池在魔尊肩上一点,使他失去灵力。她再没有看魔尊一眼,反而冷冷看向阶下。
一挥剑,渊何牵动无尽灵力,汹涌澎湃地朝众人袭去。
栖弋目光震颤,抽出万年不用的长刀,“谢拂池!”
然而她身形刚动,一道无上剑气就压地她抬不起头,逼得她浑身骨骼紧缩,万般无力地跪下来。
白诃尚搞不清状况,仍叼着一具神骑甲的身体,茫然地回头。
那少女站在最高的地方,仰头看向天空,凄冷的雨沾湿了昳丽清疏的面孔。她眸中空空,冰冷又毫无波澜。
她慢慢道:“你们这些魔族,都给我滚出天界。”
一剑动,四界惊颤。
渊何之力,震天撼地。
白诃愕然之间,却见谢拂池虚虚一抬手,将玄衣魔尊举起来,扔到他背脊上,随即指尖擦过颈项,借助渊何之力,那枚咒印竟轻而易举地被她抹去。
时嬴从柔软的毛发间抬起头,捂住心口,五指蜷起。
无妄海已将至黎明。
极盛的天光与渐颓的昏暗之间,她只是握着世间最初的,也是最无敌的一把剑,周身无边绚烂的青光在蔓延,层层如昙花开放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