郁澜深吸一口气,强行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。她抬起头,脸上瞬间又绽开那种慵懒又带着点挑衅的笑意。

    眼神流转,刻意避开了“梁牧”面具后那双深潭般的眼,反而望向窗外楼下的喧嚣处。

    “哟,梁兄这话说的,倒像是吃味儿了?”她声音甜腻,带着刻意的娇憨,“不准养别人?那梁兄说说看,我该养谁呢?是养梁兄你吗?”

    她故意停顿,眼波流转,带着戏谑,“可方才楼下那位贵客,殿下龙章凤姿,气度非凡,出手想必更是阔绰。梁兄,你觉得自己哪一点,能比得过那位殿下,值得我另眼相待,倾囊以养呢?”

    她的声音清脆,带着钩子,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,刺向“梁牧”,试图逼出他真实的反应。是恼羞成怒?还是原形毕露?

    厢房内,熏香依旧袅袅。

    “梁牧”静静立在郁澜面前,面具隔绝了所有表情。

    面对她刻意的挑衅和近乎羞辱的比较,他没有像郁澜预想的那样失态。他甚至没有动怒的迹象。

    他只是微微偏了偏头,目光透过面具,沉沉地落在郁澜那张带着挑衅笑意的脸上。那目光,深邃得如同古井,又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平静。

    “比得过?”他缓缓开口,“自然比得过。”

    他向前逼近半步,无形的压迫感瞬间如潮水般涌来,将郁澜笼罩其中。

    “至少,“他此刻满场寻你,却不知你就在这咫尺厢房之内。而我,知道你在哪儿。”

    话音落下的瞬间,郁澜脸上那精心伪装的笑容,如同被冰封一般,彻底僵住了。

    她张了张嘴,喉头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扼住,所有准备好的尖刻言辞、所有试探的机锋,在这一刻,被这句轻描淡写却直指要害的话,彻底击得粉碎。

    他知道她在哪儿……

    什么都知道!

    一股寒意从脚底猛地窜上脊背,让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。

    她,竟一时无言以对。

    郁澜脸上的笑容没变,眼神却更锐利了几分,像淬了毒的刀子,继续往“梁牧”心口上扎。

    “梁兄,别白费力气了。即便你使出浑身解数,在我眼里,也永远及不上楼下那位殿下一根手指头。”

    她声音甜腻,带着刻意的惋惜,“龙子凤孙,天潢贵胄,那是你拼几辈子也够不到的高度。”

    她等着看对方被激怒,哪怕是一丝一毫的失态。

    阴影中的“梁牧”却只是极轻地抬了下眼。

    面具后的目光扫过她刻意挑衅的脸,平静得像深潭投下一颗小石子。

    那眼神里没有愤怒,没有自卑,甚至连一丝被冒犯的波动都没有,只有一种近乎冷漠的平淡。

    那不是故作镇定,而是与生俱来的俯视。

    仿佛墨哲这个名字本身,就不足以在他心底掀起波澜。

    这反应,太不对劲了!绝非一个伶人该有!

    郁澜心头警铃大作,面上却笑得更娇媚,话锋一转,“不过嘛……若梁兄真愿意放下身段,也不是完全没机会。”

    她向前凑近半步,压低声音,“只是,你替端王府办事,舍得把我这个人、这条命,就这么轻易交出去吗?或者说……梁兄,你究竟是谁?端王府的哪把刀?”

    空气骤然凝固。

    厢房里只剩下香炉炭火细微的噼啪声,以及两人之间无声对峙的张力。

    “梁牧”沉默着。

    他没有回答关于身份的任何问题,就在郁澜以为他会继续用沉默对抗时,他却忽然动了。

    转身走向房间角落一个不起眼的雕花立柜,动作自然得像是早有准备。柜门无声滑开,他探手进去,竟拿出了一套折叠整齐的女子衣裙。

    料子是上好的云锦,颜色是素雅的月白,一看便知价值不菲,绝非玲珑台里寻常姑娘能穿的。

    他走回来,将衣物直接塞到郁澜怀里,声音平淡无波,带着命令口吻:“换上。”

    郁澜抱着那叠柔软的衣物,指尖能感受到云锦特有的冰凉丝滑触感。

    她低头看了看,又抬眼看向“梁牧”,对方已利落地转过身,背对着她,挺拔的背影透着一种隔绝一切的疏离。

    这算什么?回避?

    还是另一种形式的掌控?

    郁澜压下心头翻涌的疑虑和一丝恼怒。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。

    墨哲就在楼下搜寻,多耽搁一刻就多一分危险。她没再犹豫,抱着衣服快步走到那张宽大的拔步床边,迅速拉拢了床两侧垂落的层层烟霞色纱帐。

    薄纱瞬间隔断了大部分视线,将她笼罩在一个相对安全的小空间里。

    她动作极快,解开布带,脱掉身上那套累赘的男装外袍,再迅速套上那身月白襦裙。云锦贴身,带着陌生的气息,却意外的合身。

    系好最后一根系带,将换下的男装胡乱塞进床褥底下,才低声道:“好了。”

    纱帘外,“梁牧”闻声,并未立刻转身。他走到门边,拿起自己搭在一旁的一件玄色大氅。

    直到郁澜掀开纱帐走出来,他才拿着大氅走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