娄敬宗听着这两人赤裸裸的暗语,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头。
他张了张嘴,想说什么,却又无力地闭上。
也不知道林太平到底在什么地方得罪赵无追了,让他如此记恨。
无论什么仇、什么怨,赵无追以堂堂六扇门神捕的身份,跟一个乡镇捕快过不去,甚至动了杀心,未免也太过心胸狭窄,小肚鸡肠。
此外,赵武的激烈反应,也让娄敬宗十分意外。
在他印象中,赵武一直是个稳重、懂得进退的人,也不怎么热衷仕途,很少溜须拍马。
这回,他身为县令一把手,还在不置可否地打着哈哈。
怎么赵武,反倒主动接过了赵无追递过来的刀子?
赵武跟林太平也没什么深仇大恨吧?
不就是那晚庆功宴上,林太平打伤了赵武的心腹石砚吗?
可那次比试,也是赵武提议在先,心砚落败心有不甘偷袭在后,怨不得林太平。
无论如何,赵武今天是有些过分了。
娄敬宗忽然发觉,他对于这位搭班子好几年、自以为对他很熟悉的同僚,其实并没有那么了解。
他不得不重新开始审视赵武这个人。
不管赵无追和林太平之间到底有什么恩怨,林太平和沈红绫又是什么关系,有一点是肯定的。
自己,肯定是不能趟这趟浑水的。
娄敬宗只能在心中暗叹一声,希望林太平吉人天相吧。
这一番犹豫之后,娄敬宗的心中,也有了自己的决断。
他本来是打算让林太平回七仙镇当捕头,过渡一两个月,便调回县衙任职的。
现在只能让林太平在七仙镇多历练几个月了。
这样,既不怎么得罪沈红绫,也多少对赵无追有所交待。
等过几个月后,赵无追的注意力不在这边了,或是早就淡忘了林太平这么个人,到时候再提拔林太平进衙门当差便是。
至于赵武跟赵无追之间的龃龉,只能听其自然了。
他心知林太平也不是什么任人拿捏的软柿子。
站在最后面一直保持沉默的胡大力,将几人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,嘴脸看得明明白白。
这种场合,没有他能插任何话的地方。
胡大力沧桑的脸膛绷得紧紧的,拳头在袖中紧握。
看着赵无追那虚伪的笑容,赵武那谄媚又阴狠的嘴脸,他的心中充满了愤怒与无力。
狗官!
果然,官场的水还是太浑了。
林兄弟本事不小,可又怎么能斗过这种皇城来的大官?
都是爱情惹的祸。
沈大人虽然很是优秀,算得上神仙眷侣。
但感情这事太玄乎,好多都是虚拟的,背后的水太深,林兄弟你年纪轻轻,根本把握不住啊!
一股深切的忧虑和不忿,沉甸甸地压在了胡大力的心头。
囚车在六扇门精锐的押解下缓缓启动。
沉重的车轮碾过青石板路,发出令人心悸的声响。
很快,一行人等来到了县衙大门外,等沈红绫来到之后,便可以启程返回皇城。
德馨院内,空气从未如此沉闷。
沈红绫坐在自己房间的床边,膝上横放着一把古朴的短剑。
正是昨夜石桥上,林太平送给她的胜邪剑。
沈红绫双眼出神地望着木门,指腹轻轻摩挲着剑柄上繁复的纹路。
剑鞘冰凉,却仿佛还残留着林太平掌心的温度。
她的心情,不断下沉,下沉。
此行皇城,前路未卜,等家族和师父知道了自己的恋情,不知道会承受怎样的压力。
然而,最沉重的,却是即将与林太平分别的千般不舍。
门轴发出轻微的“吱呀”声。
沈红绫抬眼望去。
林太平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,脸上挂着惯常的微笑。
他手中捧着一件折叠整齐、闪烁着点点星辉的软甲,正是当初沈红绫借予他护身的星芒甲。
“师侄女,发什么呆呢?”
林太平走进来,将星芒甲轻轻放在她手边的包裹上:“完璧归赵。”
“啊?什么壁,什么赵?”
林太平有些汗颜,这才想起这个异世界没有蔺相如。
“不不不,完甲归你。多亏了它,不然我现在估计已经被人怀上了。”
“流氓,贫嘴。”
“要不是你把这个给了我,你就不会被马三娘的毒簪射中了。”
沈红绫的目光落在星芒甲上,又移到林太平脸上,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:“如果当初没有把星芒甲给你,你可能早就伤在应无恨手下了,到时候我一对五,也是跑不了的。”
“你这么说,那我的负罪感可就轻多了。”
“我从来也没有怪过你。”
“我怪我自己。”
“不许怪。”
林太平在沈红绫身边坐下,靠得很近,肩膀几乎挨着她的肩膀。
“东西都收拾好了?”
“嗯,都好了。”
沈红绫将胜邪剑小心地放在星芒甲旁边,侧过身,认真地看向林太平。
“赵无追那边,你不必担心。六扇门自有六扇门的规矩,他纵有千般心思,顶多搞些小把戏,也不敢在明面上做得太过。况且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