几乎就在完颜若雪的营帐内，那声象征着决断的“很好”刚刚落下之际。
武朝使团的营地，秦泽的营帐内，气氛却陡然紧张了起来。
与完颜若雪那奢华宽敞、点着宁神檀香的营帐不同。
秦泽的营帐简朴了许多，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草药味，以及一丝尚未散尽的血腥气——那是之前战斗留下的痕迹。
秦泽此刻正盘膝坐在简陋的行军床上，上身的伤口虽说并不严重但也已经重新包扎，面色苍白，但眼神依旧锐利如鹰。
帐帘猛地被人一把掀开！
“秦泽！”
一道略显尖利，带着几分气急败败的声音打破了营帐内的宁静。
使团正使，林文涛，此刻正站在帐门口。
一张养尊处优的脸涨得通红，额角青筋突突直跳，胸膛剧烈起伏，显然是怒火攻心！
他身后还跟着两个随从，都是一脸紧张，大气不敢出。
秦泽缓缓睁开眼，目光平静地落在林文涛身上，仿佛眼前这位暴跳如雷的正使大人，不过是拂过水面的清风。
“林大人。”
秦泽的声音不高，却带着一种奇异的镇定力量。
“不知有何指教？”
他甚至还微微侧头，示意了一下旁边仅有的一张木椅，姿态从容不迫。
林文涛见他这副云淡风轻的模样，更是气不打一处来，几步冲到秦泽面前，伸出手指，几乎要戳到秦泽的鼻尖。
“指教？”
“秦泽，你好大的胆子！”
林文涛的声音因愤怒而有些变调。
“本官问你，那两百黑虎卫，是怎么回事？！”
“你竟敢私自带了两百黑虎卫北上，为何从未向本官报备？”
“你眼里还有没有本官这个正使！还有没有朝廷的法度！”
一连串的质问，如同连珠炮一般砸向秦泽，唾沫星子都快喷到秦泽脸上了。
秦泽眉头都未曾皱一下，只是身子微微后仰，巧妙地避开了林文涛的“口水攻击”。
他伸出修长的手指，慢条斯理地掸了掸衣袖上的灰尘。
“林大人，稍安勿躁。”
秦泽淡淡开口，语气依旧平稳。
“喝口水，顺顺气，免得气坏了身子，耽误了议和大事。”
林文涛被他这不咸不淡的态度噎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，一张老脸更红了。
“你……你少给本官打马虎眼！”
“立刻给本官解释清楚！为何要暗藏黑虎卫？！”
秦泽这才抬眸，深邃的目光直视林文涛，那眼神平静无波，却仿佛能洞穿人心。
“林大人，此事兹事体大。”
“隐瞒黑虎卫的存在，并非有意欺瞒大人。”
秦泽的声音沉稳而清晰。
“而是为了确保万无一失，不想走漏半点风声。”
他顿了顿，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，似是早就想到了林文涛会来这么一遭。
“林大人不妨设想一下。”
“倘若黑虎卫潜伏北上一事，被有心之人提前知晓，透露给了蒙汉那等叛逆之徒……”
秦泽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，仿佛一把出鞘的利剑。
“那今日，在这荒野之上，你我，以及整个使团，怕是早已成了那蒙汉的刀下之鬼，连一具完整的尸首都留不下了。”
“哪里还有机会，让林大人您，站在这里，中气十足地质问下官呢？”
秦泽的语气不重，但每一个字都像是一记重锤，狠狠砸在林文涛的心上。
秦泽声音虽轻，但却直接点明了若非自己深谋远虑，他林文涛此刻坟头草都该三尺高了！
林文涛被秦泽这番话堵得哑口无言，脸上一阵红一阵白，精彩纷呈！
他张了张嘴，想反驳，却发现秦泽说的是铁一般的事实。
若非黑虎卫及时出现，他们这些人，有一个算一个，都得交待在那山坳里！
但他堂堂正使，岂能就此认怂？
强压下心头的惊惧和后怕，林文涛深吸一口气，努力维持着自己正使的威严。
“哼！就算你说的有几分道理！”
他色厉内荏地说道。
“但本官乃朝廷钦命的议和正使，总领使团一切事务！”
“这黑虎卫，乃我武朝精锐，如今既已暴露，便当由本官统一调度指挥！”
林文涛挺直了腰杆，眼神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强硬。
“秦泽，本官现在以正使的身份命令你！”
“立刻！马上！”
“将黑虎卫的指挥权，移交给本官！”
“由本官亲自指挥，护卫使团周全！”
听到林文涛的话，秦泽一愣。
好家伙！这林文涛是真不知死活啊！
刚从鬼门关捡回一条命，不想着怎么抱紧自己这条大腿，反而惦记上人家手里的兵权了。
这是典型的权迷心窍，不知死活！
秦泽闻言，先是一愣，随即眼底深处闪过一抹难以察觉的讥诮。
他看着林文涛那张写满了“权力”、“掌控”的脸，心中暗自发笑。
让一个连刀都快拿不稳的文官，去指挥令行禁止、杀伐果断的黑虎卫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