有一句话就是宁可得罪大人,也千万不要打他们家孩子。更何况大同府谁不知道,曲端感念旧人,对义子夏侯驹比自己亲儿子还好。
你家儿子打了顶头上司家的儿子,辛文郁得知这一平田霹雳时,在骊山之边都没有这么崩溃。他简直是觉得辛弃疾是个前世来讨债的。二话不说,先抽了这个小崽子一对。
孙粟这个时候赶紧安抚丈夫,道:“官人莫要着急,事情已然发生了,咱们得赶紧去镇戎郡王府上赔礼道歉,人家见不见咱们是两说态度,要是不拿出来,可就真的没法在这里待了。”
辛弃疾也知道自己惹了大祸,在那里乖乖站好,但挨打的时候不敢说话。现在眉角眼梢还是能透露出一些不服气的。
眼看辛文郁又要发火,孙粟赶紧抢在他面前问道,“大哥儿,那位夏侯小郎君比你大四岁,平日里就算去学堂也不在一个班级,你们为何会打架,你又是怎么打得过他的?”
没错,辛弃疾从小武力就那么出众。但问题是,你这武力值好像用错了地方。
辛弃疾顿时觉得天下只有母亲好,赶紧道:“阿娘,你出去问问就知道了。那马驹平日在曲大王面前装的乖巧。实际上在府学里,那就是个小恶霸,先生都敢打,没事儿就去隔壁女学,欺负人家小姑娘。而实在看不过去了,才出手教训他。”
夏侯驹确实不好惹,不说义父曲端的溺爱了,本人能是御宫骑军中级殉国军官的孩子,八岁就承袭了开国县侯的爵位,这些年,国家承平日久,赵官家一再提倡对这些烈士子女特殊照顾。这本身是他作为一个现代人受到的先进观念。没想到遇上曲端这么一个恶劣典型,就把人家好好的孩子给惯坏了,杀人放火倒不至于,但是到处惹是生非还是有的。
比如说辛文郁就知道,这孩子讨厌李纲和义父吵架,知道这老大爷前些年患过脑疾,睡眠不好,竟然趁他午睡的时候,遛进宅院放了一堆鞭炮。
这熊孩子的程度简直可以和宫里的三皇子相比了。因为这一通鞭炮,真的差点儿把李纲给送走了。曲端再混不吝,也知道这事儿惹大了,李刚本就是天下闻名的宰相,家中子弟多任重臣。赵官家再和他有隔阂,也绝不能看着他以这种方式死在西北,而且万一是以这种方式死去,那么夏侯姬就算是有个殉国的老爹,不用赔命,这辈子也完了。
于是,我们曲郡王生平向文官老爷第一次低头,当着全军将士的面鞭打了夏侯驹二十下,又背着藤条跑到李纲府上请罪,言辞之恳切,要是吴吴玠和岳飞听了,估计都得吓掉了双眼。
曲端这招其实挺贱的,谁都知道李刚脾气大不好惹,偏偏他这个朝野着名的桀骜之人竟然把姿态放的这么低,让老头儿一口气卡在喉咙里,再处罚一个小儿就显得自己没有度量了。
而且这一通鞭炮吓得他着实有些心脏不舒服,终于不能胜任西北十项的工作,被赵官家半强制送回老家了。
所以夏侯小哥还觉得自己做的挺对,挨几下子就挨几下子吧。只要能给义父解决问题,不要他老是生气就好了。殊不知,曲端毕竟也是有见识的人,堪称文武全才。他已经在深刻思考自己的教育方针出了问题,准备给他请几个名师了。
当然,这不是还没请成。这整天惹是生非的小子,就被个更小的孩子给揍了吗?
那曲端就不乐意了,我们家孩子我打可以,你什么人啊?
辛文郁只好学着上司,把绑了辛弃疾给送到镇戎郡王府上请罪。
孙粟怕丈夫顶不住曲端那张嘴,更怕曲端下黑手,让她回到幼年时无数个害怕到做噩梦的黑夜,于是把女儿交给仆妇,道:“官人,我和你带着大哥儿一起去,万一也好有个帮衬。”
辛文郁大惊失色,握着妻子的手说道:“娘子,粟娘,你何至于此?”
那是杀父的仇人。今生最不应该想去见的人啊,何况这人如今紫袍金带,人人称颂。
但孙粟低着头说:“官人不要说了,死去的人已经死了,活着的人更应该好好活着。何况我现在首先是一个母亲。”
辛文郁看着还在懵懂的辛弃疾,五味杂陈,心说,你这小子永远不知道,你的母亲为了你做出了最大的牺牲。
但曲端并不知道孙粟的身份,听说辛家夫妻来了,还在生气呢,足足晾了他们一个时辰。最后竟然天冷,还真让孙粟发挥了作用,给曲端传了一句话,“太尉,今日当了郡王,位列三十六功臣。可还记得当年京兆府的旧人吗?”
虽说曲端身边没几个老兵了。但终究还是有的听着话音不对,赶紧去和曲端禀报了。
曲端于是出来,虽说他没有韩世忠那个毛病,但因为这句话,还是打量了孙粟一眼。从脑海中仔细思量了这十几年的旧事,实在想不起来他与个姓孙的有啥过命交情或者刻苦仇恨,于是冷笑道:“你好大的威风,被官家赶出了御前班直,竟然还敢在大同府我的地盘儿上打我的孩子,现在又说什么京兆府的旧人,难道是要拿你骊山之变的功劳顶罪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