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诸位爱卿对此可有头绪?”
这事儿涉及屁股底下王座的稳定,国主心中愁得不行,却又能表现得太明显,只能问计文武大臣。问题是抛出去了,却无人敢回答,一个个都怕当出头鸟。他环视一圈,本就阴沉脸色瞬间黑得能滴出墨汁:“诸君食君禄多年,危急关头竟无人替孤分忧?”
国主这话问得有些重。
一时间,群臣低头的低头,告罪的告罪。
他们不开口献计,自然不是因为自身能力不足——真正的酒囊饭袋也不可能在朝堂混得如鱼得水——而是因为这件事情不好深究啊。
在这个政权更迭频繁的乱世,真正想做大做强的国家并不多,因为那些小国打一开始就知道再怎么励精图治也会被其他势力吞并,政权久不了。既然如此,还不如捞一把快钱。于是从上到下,从国主到朝臣,卖官鬻爵的风气盛极一时,贪污腐败自然也多。
启国更是几次灭国,几次复国。
在往复的过程中尝到了甜头。
因此——
这支军阀势力有可能是外敌故意扶持上来,消耗他们国力的,但也有可能跟朝中某些人里应外合一点点做大的,所谓军阀其实就是销赃环节之一!具体操作就是巨贪为了将贪污所得洗白,会跟乱臣贼子串通,私下将赃款贱卖,倒腾一手换成其他合法所得。
就算彻查财富来源,也查不到赃款头上。
哪怕东窗事发了,事后只需要将罪名往乱臣贼子头上一推,自己不就能全身而退?
这些操作早不是新鲜事儿了。
朝臣不吭声,其实也是担心这点。
从现有的情报来看,这支反贼势力跟第三方势力沟通几乎为零,更别说那么大规模的粮食调动,战区耕地又无法产出这么多粮食。也就是说,反贼的粮食不是第三方势力资助的,也不是自身产出的,那就只剩一个可能了。
有人吃里扒外、监守自盗!
这也能解释这支反贼种种反常。
他们不回答,国主却不肯就此罢休。
非要查个水落石出!
内鬼没抓到,倒是抓到替死鬼。
当此事传回沈棠这边,又是一旬时光。罗三也从地牢搬到了郡府附近的民宅,原来的杉永郡守跟他舅舅也被捎带着出来。要是罗三不提,沈棠都忘了地牢还有这对舅甥。
【罗侯准备如何处置二人?是死是活?】
沈棠自然清楚罗三跟这对舅甥的恩怨。
更不介意借花献佛。
罗三动动嘴角:【不用,留他一命吧。不论如何,终究是老夫间接害死他生父。】
虽说老郡守是被罗三旧部间接给弄死的,而非他本人授意,但追根究底罗三也有失察之责。除此之外,二人无甚深仇大恨,犯不着断人子孙。沈棠对这个回答倒不意外。
还是那句老话——
罗三真是彻侯中的清流,情绪稳定的神。
沈棠没杀这对舅甥,但也没真正放过他们——郡府原来的资产绝大部分都被没收充公了,舅甥二人不用赎身也要生活。摆在他们面前只有两条路,离开杉永郡投奔其他亲族讨生活,也可以留下来等时局稳定再做考虑。
若是前者,沈棠不介意给他们一点盘缠上路;若是后者,他们就需要想办法谋生。
最终,舅甥二人选择“按兵不动”。
【……贼子……这个夏侯氏,野心勃勃,绝不会满足眼前这点蝇头小利……】舅甥二人投奔亲族同窗不是难事,怕就怕好不容易安定下来,人家又带着兵马打到跟前啊,【与其东奔西跑,疲于奔命……倒不如先等等。】
【舅舅说的是。】
杉永郡守也是这么想的。
眼下还有一个问题困扰舅甥二人。
如何谋生呢?
答案倒是不难,只是张不开这嘴啊。
犹犹豫豫两天就突然收到征辟,舅甥二人沉默不语,完全不知道事情怎如此发展。
【……这,总不会跟罗三有干系吧?】
仇人的恩情实在不想承。
也不好跟当事人求证,那不是自取其辱?
舅甥二人也识趣,没搞什么征辟不就的骚操作,收到任命第二天就上任了。预料中的职场刁难没碰到,同僚对他们还算客气,唯独每天有忙不完的活儿很伤人。整的这位前任郡守挠头怀疑人生:【不是,杉永郡以前有这么多琐事儿?我怎么一点儿不知?】
溜溜达达路过的罗三望天翻白眼。
这不是废话吗?
这就好比一个家庭里面,眼里有活儿又干活的人才会觉得哪里都需要整理,那个不怎么干活当大爷的人才会觉得家里整洁干净,实则藏污纳垢,随便往角落一摸都是灰。
上任刚适应,舅甥俩收到一则消息。
犹如被晴天霹雳击中,大脑一片空白,忘了如何思考。待缓过神,那位舅舅当即捂面痛哭,指天骂地。他的动静太大,惊动夏侯御几人:“此地发生何事,如此喧哗?”
“……叶公全家下狱了,生死不知啊。”